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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军官妻子发现他远走时,才知陪鳏夫吃年夜饭是她最错误的决定
发布日期:2025-04-13 09:49 点击次数:142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1980年1月,西南军区军犬训练基地。
办公室内,首长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梁智泽。
“西北军区即将筹建新的军犬训练基地,急需有经验的训犬员提供技术支持。你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训犬员,我打算推荐你前往。”
“不过这一去至少五年,时间较长,你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梁智泽脑海中浮现出黄月华和儿子岁岁冷淡的身影,最终画面停留在他的军犬“飞鹰”身上。
他站得笔直,坚定地回答:“不用考虑了,首长,我愿意前往西北军区支持训犬工作。”
“但我唯一的请求是,带着我的军犬‘飞鹰’一起离开!”
首长满眼欣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大概五天后调令就会下来,这几天好好陪伴家人。”
“是。”梁智泽强忍心中的苦楚,立正敬礼。
从办公室出来后,梁智泽就去了小学门口,准备接岁岁放学。
刚到学校附近,他就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牵着岁岁。
是宋立业,黄月华已故战友的妻子,却比他更像黄月华的丈夫和岁岁的父亲……
此刻,宋立业蹲在岁岁面前,微笑着对她说。
“岁岁,过几天你妈妈过生日,我们给她一个惊喜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六岁的岁岁小脸上满是纯真愉快的笑容,与宋立业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梁智泽望着岁岁脸上的笑容,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岁岁对他撒娇的笑容了。
曾经,岁岁会抱着他的大腿,像个小小的大人一样说。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等我长大了,我就和妈妈一样当军人,来保护爸爸!”
稚嫩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可不知从何时起,岁岁真的跟她妈妈一样,对宋立业无比亲近,对他却只有冷漠……
梁智泽压下心底的酸楚,正要上前接走岁岁。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这时驶过来,停在了小学门口。
下一秒,身着整齐军装的黄月华就下了车,神情温和地看着宋立业。
“立业,带着岁岁上车。”
梁智泽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车,胸口一阵刺痛。
他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只是压抑着内心的痛苦,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他忍不住回忆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当初娶了黄月华,连结婚证都没来得及领,黄月华就去执行任务了。
后来,他独自照顾岁岁。
却只等到黄月华带着宋立业这个“战友遗孀”回来。
从此以后,黄月华总是能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去照顾宋立业。
而岁岁渐渐长大之后,也学会了为黄月华打掩护,甚至想要宋立业做他的父亲。
一想到这对母子对自己和对宋立业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就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梁智泽心想,等他离开后,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和宋立业真正成为一家三口了。
回到军区大院。
梁智泽就看见宋立业从他家走出来,还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智泽,你回来了,正好还有些菜,你快上去吃点吧。”
听着宋立业如同男主人一般的语气,梁智泽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原本在餐桌前相谈甚欢的母子俩瞬间止住了话匣子,屋子也随之沉寂了下来。
梁智泽心里一片空落,故作平静地将关于西北军区新训犬基地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黄月华却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只是瞥了一眼餐桌上的残羹剩饭。
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等会儿,我给你再做一份。”
梁智泽看着她的反应,胸口一阵滞涩。
到底是他回来晚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准备他的饭?
岁岁扒着饭嘟囔道:“谁让你回来这么晚,我们都和宋爸爸吃完了。”
梁智泽听着岁岁的那一声“宋爸爸”,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穿了。
他强忍着心底酸楚的情绪,低声开口。
“不用了,今天是训练基地有些事情,正好我准备和你们说件事。”
“月华,岁岁,我答应……”
“啊——”
窗外忽然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音,还伴随着宋立业的惊呼。
黄月华和岁岁顿时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立业!”
“宋爸爸!”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梁智泽愣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未出口的话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我答应了首长,准备前往西北军区新的军犬训练基地,五天后就走……”
第2章
梁智泽轻轻攥了攥拳头,目光移向窗外。
只见黄月华正蹲在地上,细心地收拾着散落的瓷片,还温柔地对宋立业叮嘱道:
“以后有事就直接告诉我,别总是自己扛着。”
一旁的岁岁也紧紧拉着宋立业的手,仰头认真地说:
“宋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帮你分担事情!”
听着这些话语,梁智泽只觉得胸口像被撕裂一般,他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那份还没引起注意的文件,他默默放进柜子里。
既然他们心里装的都是宋立业,那他也不必再去打扰了。
等他离开后,就把丈夫和父亲的位置让出来,成全大家的幸福。
毕竟他和黄月华连结婚证都没领,分开也很简单。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口还是传来一阵隐隐作痛。
梁智泽闭上眼睛,知道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回来,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独自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等到快吃完时,母子俩才推门而入。
看到他一个人吃饭,黄月华脚步微微一顿,有些尴尬地问: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菜?”
梁智泽低垂着眼帘,低声说道:
“我以为你们今晚都不回来了……”
黄月华没听清,追问道:
“什么?”
梁智泽摇了摇头,主动关心了一句:
“宋同志还好吗?”
黄月华听到这话,眼中的愧疚更浓了些。
她摇了摇头回答:
“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现在已经没事了。”
岁岁这时抬起头,挥舞着小手兴奋地说:
“妈妈,我要好好锻炼身体,以后保护宋爸爸,这样他就不会受伤啦!”
梁智泽的心里仿佛塞满了湿透的棉花,又凉又重。
曾经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岁岁,早已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他顿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将碗筷收拾进厨房。
夜晚降临,梁智泽洗漱完毕早早躺下,忽然腰间感受到一丝温暖,被从身后环抱住。
黄月华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天我去训练基地接你回家,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梁智泽记得,明天是她的生日。
可是……宋立业和岁岁不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吗?那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参与呢?
梁智泽没有多言,只是低声应道:
“好。”
第二天,离开倒计时第四天。
恰逢六一儿童节,部队举办了一场军营开放日活动。
岁岁不用上学,和其他战士的孩子一起参观体验。
梁智泽则独自前往军犬训练基地,带着飞鹰进行日常训练。
飞鹰是一只黑黄相间的马犬,原本是流浪狗,自己跑进了训犬大队,后来被梁智泽收留并训练成了一名出色的军犬。
“坐下、站立、匍匐……”
一道道指令发出,飞鹰的动作精准无比,俨然一名威武的战士。
休息时间到了,梁智泽拿出随身携带的零食喂给飞鹰,陪它玩耍。
这是军犬训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训犬员需要与自己的犬建立深厚的感情和默契。
然而岁岁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梁智泽:
“我今天都来军区了,你怎么不去陪我,反而在这里陪一条狗!”
梁智泽惊讶地看着他:
“这里是军犬训练区,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说着,他准备牵着岁岁离开:
“这里不对游客开放,你得赶紧走,小心发生危险……”
岁岁用力挣扎,大声喊道:
“凭什么!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只知道关心这条狗!”
“要是宋爸爸,他只会关心我这一个孩子!”
话音刚落,岁岁狠狠踩了飞鹰的尾巴一脚!
飞鹰瞬间疼得跳了起来,不停转圈,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也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飞鹰!”梁智泽急忙上前查看飞鹰的情况。
确认飞鹰无碍后,他转身严肃地盯着岁岁,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岁岁,你怎么能随意伤害动物!”
“它不仅仅是条狗,更是我的战友、我的家人,是一名立过功的战士!你应该尊重它!”
这是岁岁第一次被梁智泽如此严厉地批评,顿时委屈得大哭起来:
“你居然为了条狗骂我!你是坏爸爸,我才不要你当我爸爸!我要去找宋爸爸!”
说完,他猛地推了梁智泽一把,转身跑开了。
梁智泽脸色苍白,差点站不住脚。
但他仍担心岁岁乱跑出事,于是把飞鹰交给其他训导员带回犬舍,随后匆忙追了出去。
刚走出训犬基地的大门,他就看见黄月华和宋立业正朝这边走来。
而岁岁冲过去,一下子扑进宋立业怀里,扯着嗓子哭喊:
“宋爸爸,你当我爸爸吧,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第3章
梁智泽猛地停下了脚步,心中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隐隐作痛。
他站在远处观望,并没有立即走过去。
旁边有其他来接孩子的军人家属看到这一幕,满是羡慕地夸赞道。
这家三口的感情真好啊,而且长得都那么好看,真是让人嫉妒……
少数知道梁智泽和黄月华关系的人,此时也只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多说什么。
黄月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过去,正好与站在人群中的梁智泽对视。
她的表情微微一变,正准备上前时,手腕却被宋立业拉住了。
宋立业护着岁岁,有些为难地说:月华,我们先回去吧?岁岁哭得实在太厉害了。
黄月华看了一眼梁智泽,刚要开口:你跟我们一起……
不用了。梁智泽低声打断,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这边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既然他们是一家人,既然岁岁不需要他这个父亲,那他就不去添堵了。
不然四个人一起走,怎么看都不协调。
或许是梁智泽的语气太过平静,黄月华有些慌乱地瞥了他一眼。
岁岁还在吵闹着:妈妈!我们回家!不要跟他一起!
黄月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说了一句:那你尽快回来,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随后便和宋立业带着岁岁离开了。
梁智泽看着他们一转身,岁岁立刻安静下来,一手牵着一个,笑得格外灿烂。
就好像,是在故意炫耀给他看一样。
梁智泽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直到人群几乎散尽,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身返回训犬基地。
他去了犬舍,仔细查看了一下飞鹰的尾巴。
幸好岁岁年纪小,力气不大,尾巴没什么问题。
但梁智泽还是心疼地抱起飞鹰,带着歉意说道:飞鹰,对不起……
飞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仿佛是在安慰他。
梁智泽又陪飞鹰玩了一会儿,才去蛋糕店取了之前订好的蛋糕,回到军区大院。
刚进家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岁岁和宋立业的声音。
祝妈妈生日快乐!
月华生日快乐。
此刻,黄月华坐在桌旁,被宋立业和岁岁围在中间。
他们面前摆着一个大蛋糕,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他们的脸,显得温馨又美好。
而梁智泽显得格格不入。
啪!屋内的灯被梁智泽打开,三人皆是一愣,朝门口望去。
梁智泽提着蛋糕站在那里,笑容显得十分勉强:没打扰到你们吧?
黄月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起身迎上去,一边解释。
刚才立业和岁岁给我准备了生日惊喜,你来得正好,切完蛋糕就可以开饭了。
宋立业也站了起来,像主人一样招呼梁智泽。
智泽,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坐下吃饭吧。
梁智泽没有理会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黄月华,将手中的蛋糕递了过去。
生日快乐。
黄月华顿了顿,接过蛋糕随手放在一旁,说:这个先放一放,立业也买了蛋糕,先吃那个。
说着,她拉着梁智泽到桌边坐下,给他切了一块芒果奶油蛋糕。
梁智泽看着蛋糕上的芒果,胸口突然一阵紧缩。
多吃点,还有很多……
见梁智泽没有伸手去接,黄月华愣了一下,随即猛然意识到:抱歉,忘了你对芒果过敏……
梁智泽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没关系。
反正这是他最后一次陪黄月华过生日了,这些细节……已经无所谓了。
这顿饭,梁智泽始终食不知味。
吃完饭后,宋立业站起身,笑着说:月华,我先走了……
岁岁顿时慌了,连忙拉着宋立业的袖子。
宋爸爸,你别走,今晚我要听你讲故事!
梁智泽心头一阵刺痛,不禁想起以前,岁岁也是这样缠着他讲睡前故事。
看来……他已经把宋立业当成自己的爸爸了。
宋立业看了梁智泽一眼,故作无奈地松开岁岁的手。
岁岁乖,不行哦,宋爸爸留在这里吃饭已经不合适了,更不能留下来过夜。
岁岁听到这话,立刻转头瞪着梁智泽。
他刚要说话,梁智泽却勾了勾嘴角,抢先开口。
既然岁岁这么希望宋同志陪着,那就跟着宋同志回家去吧。
黄月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惊讶地看向他。
岁岁也突然愣住,神情有些受伤,一时忘记了继续闹,只是默默转身跑回了房间。
没了岁岁在场,宋立业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只能离开。
梁智泽只觉得浑身疲惫至极,第一次没有在岁岁发脾气的时候追过去。
他径直回到房间拿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
这时黄月华跟了进来,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智泽,明天抽个时间,我们把结婚证领了吧?
第4章
梁智泽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神情渐渐变得深沉。
过去他为了自己和岁岁,始终坚持要办理结婚证。
可每次到了约定的日子,黄月华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迟。
不是突然接到任务,就是宋立业又需要她的帮助。
上一次去民政局,他等了一整天,晚上回家才知道黄月华送宋立业去了卫生院。
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对这件事早已失去了期待。
更何况,他已经决定要离开,现在办证只会让自己多一份牵挂。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隐约看到门缝里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犹豫了片刻,才收回视线,随口找了个理由。
“最近训练基地的事情太多,改天再吧。”
黄月华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点了点头。
“那就改天吧,你最近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梁智泽闷声应了一句,拿起衣服走进浴室。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领证的那一天了。
又过了一夜,距离离开还有三天。
中午,梁智泽从学校接回岁岁,说道:“我和你妈妈下午都有事,你去宋叔叔那里待会儿吧。”
岁岁眼睛一转,连忙摇头:“不要,我想回家看故事书!”
梁智泽没想到她会拒绝去宋立业那里,眼中满是惊讶。
但想到岁岁一向独立,以前也独自在家待过,便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把岁岁送回家后,梁智泽就去了训犬基地,带着飞鹰训练。
“飞鹰,跳!”
随着梁智泽的指令,飞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轻松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
他们在草地上奔跑着,彼此是最可靠的伙伴。
一轮训练结束,梁智泽带着飞鹰休息,看着它的眼神充满骄傲。
“飞鹰,你真棒!比上次快了三秒!”
飞鹰兴奋地抖了抖毛,在他身边转圈。
他摸了摸飞鹰的头,眼神温柔地低声说:
“飞鹰,三天后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一起去西北,好不好?”
飞鹰蹭了蹭他的手心,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这时,一个小战士匆匆跑来。
“梁同志!卫生院派人传话,说你儿子从木梯上摔下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梁智泽心中一紧,恐惧瞬间笼罩全身。
他焦急万分,把飞鹰送回犬舍后,急忙赶往卫生院。
赶到病房时,他看到黄月华和宋立业正守在床边。
顾不上其他,他急切地凑上前,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岁岁。
“岁岁,哪里摔伤了?给爸爸看看……”
岁岁却把头扭到一边,抱着宋立业的胳膊嘟囔着。
“我才不要你,只有宋爸爸是真的关心我!”
宋立业笑了笑,得意地瞥了梁智泽一眼。
梁智泽的手停在半空,喉咙涌上一阵苦涩:“爸爸听到消息马上就来了……”
黄月华斜了他一眼,冷冷开口:
“幸好立业送得及时,岁岁虽然爬得不高,但小腿还是有些轻微骨折。”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责备:
“你怎么能把岁岁一个人留在家?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让立业帮忙照看?”
“这次是小腿受伤,下次要是脑袋呢?”
梁智泽怎么也没想到岁岁会自己爬梯子,结果摔伤了。
他抿了抿嘴唇,试图解释:“是岁岁自己想……”
黄月华皱着眉头压住怒火打断道:“你别说了!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别找借口!”
话卡在喉咙里,梁智泽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强忍住心头的疼痛,不再说话。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让他们去医生那里了解情况。
他只好先和黄月华离开。
走廊上,黄月华沉默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
“你能不能把对飞鹰的关注分一半给岁岁?他还小,需要爸爸陪伴。”
梁智泽胸口猛地一痛,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你什么时候能把对宋同志的关心分一半给家里?”
黄月华皱了皱眉,半晌才冷硬地说道:
“我照顾他是因为他妻子不在了,而且他的妻子是我的战友,你能不能别在这种事情上吃醋,影响风气。”
梁智泽听着她的话,心里像是慢慢浸入冰水一般。
他没有再开口,黄月华见他脸色不好,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从医生那里拿到药后,黄月华去缴费了。
梁智泽带着药回到病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岁岁得意的声音:
“宋爸爸,我昨天听见妈妈和爸爸要领证,别人说领了证你就不能当我亲爸爸了。”
“所以我就故意摔下来,这样宋爸爸你就可以和妈妈领证,当我的亲爸爸了!”
第5章
梁智泽听到这句话,眼前突然变得模糊。
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直视为掌上明珠的孩子,竟然为了另认父亲而故意伤害自己!
梁智泽强忍住内心的苦楚,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立业见状急忙站起身,装作一脸慌张,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
“智泽,你别多想,岁岁只是气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岁岁缩了缩身子,眼神中满是忐忑,不敢直视梁智泽。
梁智泽没有理会宋立业的言语,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病床前,俯下身凝视着岁岁。
他努力平复情绪问道:“岁岁,你真的希望宋同志成为你的爸爸吗?”
岁岁对上梁智泽的目光,脸色瞬间苍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梁智泽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窖。
他挺直身体,压抑着心底的酸楚,低声说道:“好,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岁岁愣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黄月华拿着检查单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责备道:
“岁岁生病了,你还跟她计较什么?”
梁智泽喉咙一紧,沉默不语。
他已经没有力气为自己辩解,毕竟在他们面前,他确实像个外人。
岁岁一边哭一边喊:“我只是想让宋爸爸当我的爸爸,我没做错!”
“而且我真的很疼,你不但不安慰我,还一直说我……”
梁智泽胸口一闷,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疼痛。
黄月华听后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严肃呵斥道:
“胡闹!你有亲生父亲,为什么要让宋同志做你的爸爸!”
岁岁被吓到哽咽了一下,又抽泣着重复:“我就要宋爸爸,不要别人!”
梁智泽的心凉透了,原来在岁岁眼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宋立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故作歉意地说:
“是我不好,平时和岁岁走得太近了……”
黄月华短暂沉默后,还是温和地安慰起宋立业:
“这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我会好好管教孩子的。”
她停顿片刻,带着些许愧疚看向梁智泽:
“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岁岁,回头我们再好好聊聊。”
她想着事情总归可以慢慢解决,先安抚好岁岁再说。
梁智泽嘴角微微抽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黄月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一丝愧疚,正准备追出去。
宋立业拉住她的手:“没关系月华,我去跟他解释一下就行。”
梁智泽刚走出卫生院,宋立业就追上来挑衅道:
“梁智泽,你也看到了,岁岁只想当我儿子,月华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不如识相点主动退出,成全我们?”
梁智泽面对宋立业的嘲讽,只觉得荒唐可笑。
“等你真正成为黄月华的丈夫、岁岁的爸爸,再来跟我说这些吧,到时候我一定祝福你们。”
黄月华这时赶了出来,刚靠近就听见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跟立业说什么呢?他性格敏感,经不起你这种造谣。”
宋立业见到她出现愣了一下,随即掩饰过去:“可能是智泽对我有些误会……”
梁智泽不愿再听下去,强行压住情绪转身离开。
黄月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泛起一阵不安。
梁智泽表现得过于平静,竟让她感到陌生……
此刻的梁智泽忽然无比想念飞鹰,于是径直去了基地犬舍。
整个下午他都在训练,结束后带着飞鹰来到作训草坪坐下,一起仰望星空。
梁智泽轻轻抚摸着飞鹰柔软的脑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眼眶渐渐湿润。
“飞鹰,幸好还有你,会毫无保留地爱我。”
飞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连忙用头蹭着他,发出焦急的声音。
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关心。
梁智泽心里一阵酸涩,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紧紧抱住飞鹰,低声道:“飞鹰,有你就够了……”
飞鹰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还抬起前爪轻轻碰了碰他的头,仿佛是在安慰他。
梁智泽的情绪彻底崩溃,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似乎想要倾泻所有的痛苦。
微风拂过树梢,仿佛连风也在温柔地抚慰着他……
第6章
离开的倒数第二天。
梁智泽独自度过了一夜,清晨站在镜子前整理着军装。
黄月华带着岁岁回来,对他说:“接下来两天你就别去训犬基地了,在家好好陪孩子吧。”
梁智泽的动作停了一下,回头看向母子俩,目光落在被抱着的岁岁身上。
“岁岁不是更喜欢宋同志吗?反正都在一个院子里,就让他帮忙照顾吧。”
黄月华皱起眉头,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岁岁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要总麻烦立业?”
梁智泽压下心头的苦涩,低声说道:“这样不是正合他心意吗?”
岁岁的小嘴一扁,眼中满是委屈。
他挣脱黄月华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用力推了梁智泽一下。
“既然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这个爸爸!”
岁岁的力气很小,但梁智泽却觉得心里一阵酸痛,深吸一口气后说:
“随你吧,我先去训练基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岁岁的哭闹声,梁智泽没有再回头。
他走后,黄月华将岁岁抱起来轻轻拍抚,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梁智泽和以前不太一样……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失控,让她感到莫名的空虚与不安。
她微微蹙眉,以为只是自己没休息好,心想时间还长,以后再慢慢沟通就好。
……
梁智泽到达训犬基地,继续带着飞鹰进行训练。
虽然只剩下两天就要分别,但训练任务依然不能松懈。
这样到了新基地后,飞鹰才能更快适应环境,并为其他军犬树立榜样。
两个小时的训练刚结束,一个紧急任务便下达了。
“城北商铺突发火灾,导致房屋倒塌,需要军犬参与搜救行动!”
梁智泽立刻带着飞鹰前往受灾现场。
现场浓烟滚滚,大火已被扑灭大半,但许多店铺已经坍塌,其中最严重的是一个面包房。
梁智泽与飞鹰配合默契,全力搜寻被困在废墟下的群众。
飞鹰全身沾满泥土,累得不停喘气,四肢都在颤抖,却依然坚持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梁智泽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头一紧。
“宋立业?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立业此时显得十分狼狈,见到他急忙跑过来,抓住他的手。
“岁岁、岁岁还在那边!我带他来买面包,结果……”
他因为恐惧而语无伦次,梁智泽听到后全身一震。
顺着宋立业手指的方向,他惊慌地回头,只见岁岁摔倒在一堆碎石前,而摇摇欲坠的面包房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岁岁,快跑!”
梁智泽不顾一切地朝岁岁跑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岁岁出事!
岁岁看到梁智泽时,哭得更加厉害:“爸爸……我好疼,快来救我!”
面包房再也无法支撑,大量碎石开始崩塌。
“岁岁!”梁智泽几乎要崩溃,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鹰如闪电般冲了过去,用牙齿咬住岁岁的衣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掉落的石块,将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梁智泽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岁岁,声音颤抖不已。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岁岁脸上的恐惧还未散去,搂着梁智泽的脖子哭泣。
“爸爸,我错了……”
梁智泽心软得不行,焦急地检查他的身体,确认他没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汪汪——”
飞鹰倒在不远处,痛苦地叫了两声,胸口艰难地起伏着。
梁智泽低头看去,发现飞鹰的身体被石块砸伤,鲜血直流,却仍然安静地躺着不动。
他心疼得眼眶泛红:“飞鹰,再忍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去治疗!”
岁岁看见这一幕,撅起嘴,充满敌意地盯着飞鹰。
梁智泽并未察觉到他的眼神,连忙拦住路过的一名战友,把岁岁指向不远处的宋立业。
“麻烦您帮我把这个孩子交给那位先生……”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梁智泽!”
梁智泽闻声转头,只见黄月华快步走来,将岁岁抱起,愤怒地看着他。
“为什么会让岁岁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眼里难道只有你的狗吗?你还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吗?”
梁智泽正抚摸着受伤的飞鹰,满心都是心疼和焦虑。
此刻听到这番指责,他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指向宋立业:“想知道岁岁为什么会来这里?问他就清楚了!”
黄月华扭头望去,见宋立业低下了头,神色有些心虚。
梁智泽继续说道:“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在责怪我之前,是不是也该反省一下自己?”
黄月华神情微变,看向梁智泽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内疚。
“对不起,我不该没弄清楚就指责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宋同志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没人能预料到火灾会发生……”
梁智泽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和宋立业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不愿多言:“飞鹰受了伤,我要带它去治疗。”
正准备找人帮忙带走飞鹰时,却听见岁岁害怕地说:
“就是爸爸带我来的!这条狗还咬我拖我,我的腿好疼,差点就被砸死了!妈妈,我不要爸爸了!呜呜……”
梁智泽难以置信地望向岁岁,只见他眼中带着一丝心虚,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里。
他的孩子竟然故意撒谎,污蔑刚刚救了他性命的军犬!
第7章
梁智泽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失望地望向岁岁。
“宋爸爸就在现场,你却说是和我一起来的?”
“再者,飞鹰刚才拼了命救了你,你为何要撒谎诬陷它?”
岁岁心里发虚,不知如何作答,索性哭了起来。
黄月华将岁岁搂紧,眉头紧锁地看着梁智泽。
“别说了,岁岁受了惊吓,记错事情也正常,但你的狗确实是拖着岁岁出来的,我亲眼所见!”
“你身为训犬员,连自己的狗都管不好,还让它伤人,这完全是失职!”
听到黄月华的指责,梁智泽胸口一阵刺痛,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看到什么了?你只看到了飞鹰拖着岁岁,没看到楼塌了吗?没看见它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吗?!”
黄月华愣了一下,一时语塞。
这时宋立业才走上前来,带着几分委屈开口:“月华,是我错了,我不该带岁岁去买面包的,你们别再争了……”
黄月华心情烦躁,语气也冷了几分:“我都说了不怪你,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宋立业脸色瞬间苍白,眼眶迅速泛红。
飞鹰因为疼痛眼角渗出了泪水,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它看向梁智泽时眼中充满了信任。
梁智泽对上它的目光,眼眶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飞鹰,压抑住内心的苦楚,直视黄月华。
“飞鹰是功勋卓著的英雄军犬,它救了岁岁的命,就算你们不感激它,也该给予尊重!”
说完,他收回那充满失望的目光,转身带着飞鹰离去。
黄月华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的愧疚愈发浓重。
她下意识想追过去,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宋立业此时再次小声说道:“月华,我们先带岁岁去看医生吧?”
黄月华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毕竟岁岁的情况更加紧急。至于梁智泽那边,等晚上他回家再说也不迟。
在军犬诊疗中心内,飞鹰已经包扎完毕,正躺在小小的病床上休息。
之前清理伤口上药时,梁智泽看得心疼不已,而飞鹰却表现得十分坚强,一声未吭。
梁智泽怜惜又骄傲地轻轻抚摸着它:“飞鹰,等你好了,回去给你加餐。”
飞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低声呜咽了两声。
梁智泽满心疼爱,又陪了飞鹰一会儿,才返回岗位复命。
等这边任务结束,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他身上也有不少擦伤,到现在都没顾得上处理,打算回家自己涂点碘酒。
刚进家门,梁智泽就看到了一幅其乐融融的家庭画面。
“岁岁,只有吃了药身体才会好,乖一点。”宋立业正温柔地哄着岁岁吃药,黄月华则在一旁宠溺地看着他们。
黄月华注意到梁智泽回来,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她站起身,一边解释一边迎上前:“岁岁不肯喝药,我就叫了立业过来帮忙。”
停顿片刻后,她又关切地问道:“智泽,你有没有受伤?还有飞鹰……它还好吗?”
梁智泽经历了整整一天的辛劳与情绪波动,早已身心俱疲。
此刻听着黄月华的话,他只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已经送去了疗养中心治疗。”
岁岁听到他的回答,猛地抬起头,气呼呼地攥紧了拳头。
“你只关心你的狗!我坐在这里,你居然连一句问都不问!”
她话音刚落,眼眶便红了:“只有宋爸爸对我像真正的爸爸,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爸!”
梁智泽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声音里透着心灰意冷:“既然你不需要我,我又何必强求去关心你?”
岁岁瞬间觉得委屈:“如果不是今天着火了,我早就给宋爸爸买到喜欢的面包了!你不关心我,我也不想搭理你!”
说着,她扑进了宋立业的怀里。
梁智泽僵立原地,阴沉着脸看向岁岁。
“你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是为了给他买面包?!”
黄月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怒火,皱了皱眉:“算了,岁岁还小,什么都不懂。”
梁智泽默默听着,只觉得这一切荒唐至极。
宋立业勉强压下得意,装作难过地看着岁岁:“岁岁,不能这样跟长辈说话,快道歉。”
岁岁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宋立业无奈地看了梁智泽一眼,勉强笑了笑:“智泽,你看……”
梁智泽的心瞬间凉透了。
他的孩子亲近别人,对自己却只剩冷漠,在这个家里,他更像是个局外人。
黄月华见梁智泽面色难看,赶紧开口转移话题。
“好了,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明天是腊八节,正好我们全家一起热闹地过个节日,怎么样?”
梁智泽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好啊。”
他没有告诉她们,明天就是他离开的日子,而他……已经不想再与她们告别了。
第8章
夜幕逐渐降临,哄睡岁岁后,宋立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梁智泽这才脱下身上的军装,走进淋浴间处理自己的伤势。
黄月华等他出来,看着镜子里他略显疲惫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从后面环抱住他。
“智泽,等明天节日一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梁智泽目光微微黯淡,轻轻挣脱了她的怀抱,声音低沉地回应:“好。”
黄月华察觉到梁智泽的疏远,心里莫名泛起一阵不适。
晚上休息时,她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梁智泽尝试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便随她去了。
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一晚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倒计时最后一天,也是梁智泽即将离开的日子。
清晨,黄月华和岁岁都不在家,梁智泽并未多想,洗漱完毕后就前往训犬基地取走了调动命令。
飞鹰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可以正常行走,于是他也把它一起带回了家。
回到家后,他拿出一个大包开始整理行李,而飞鹰则安静地坐在房间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这种无声的陪伴让梁智泽内心感到格外平静。
“飞鹰,等节日结束我们就能走了,高兴吗?”
“汪。”飞鹰轻轻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
梁智泽笑了笑,动作加快了些许。
他的物品并不多,很快便收拾妥当。
多年来,他一直像租客一样生活在这里,走的时候也如同退租一般简单。
刚收拾完,黄月华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怀里抱着岁岁回到了家。
岁岁一眼看到飞鹰,顿时愣住,随即气愤地大喊大叫:
“为什么要把这条狗带回来!我不想看见它!把它赶出去!”
飞鹰被吼得站起身来,不安地挪动脚步,好像觉得自己犯了错。
梁智泽皱起眉头,蹲下身轻声安抚飞鹰,对孩子的怒气置之不理。
黄月华看着梁智泽对岁岁如此冷淡的态度,心中莫名刺痛。
她沉默片刻,还是压下情绪,拍了拍岁岁的背,对他说道:
“飞鹰也是家里的一员,今天是节日,它理应留下。”
岁岁见没人支持自己,噘着嘴独自生闷气,但很快就被黄月华拉去厨房帮忙了。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梁智泽身边度过,黄月华会递给他尝尝饭菜的味道,岁岁也会勉强与他和飞鹰相处融洽。
这些画面让梁智泽恍若回到从前。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就在他们准备洗手用餐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岁岁满脸欣喜地跑过去开门,笑着喊道:
“宋爸爸,你终于来了!”
梁智泽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早该预料到这一切,不是吗?
黄月华下意识瞥了他一眼,有些尴尬。
宋立业仿佛完全没意识到此时出现的不合时宜,反而笑得自然大方:
“真香啊,岁岁刚刚才叫我一起过节,饭就已经做好了吗?”
黄月华请他进来,温柔地说:“正好做好,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梁智泽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听到那句“人多热闹”,只觉得无比讽刺。
大概只有和宋立业一起过节,才是他们期待的团圆时刻吧。
黄月华想解释,可看到他的表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立业走进厨房,主动帮忙端汤上桌,却不小心手一滑,滚烫的汤洒在了他的手背上。
“好烫!——”
黄月华听到惊叫声,急忙拉着他的手冲凉水,担忧地说:“得去卫生院看看。”
岁岁也踮起脚尖,握住宋立业的手背轻轻吹着,满眼都是心疼:“我也要去!”
梁智泽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个缺口,寒意袭来。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黄月华回头看了梁智泽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智泽,我先送立业去卫生院,你在家等我回来!”
梁智泽没有开口,直到大门关上,才缓缓说道:“我不会再等了……”
他本就没指望能真正与他们母子共度这最后一顿团圆饭,在他看来,有始有终对他们而言从来都是一种奢望。
他独自坐在餐桌前吃饭,而飞鹰则乖乖地靠在他的腿边陪伴。
吃完饭后,梁智泽将碗筷洗净,又用纱罩盖好桌上的饭菜。
院子里忽然传来军嫂们的议论声,她们嗓门很大,像是故意让他听见一样:
“我刚从卫生院回来,就看到黄营长带着儿子去看那个鳏夫,那鳏夫简直比梁同志还像她老公!”
“谁说不是呢,连他儿子都一个劲地喊那鳏夫爸爸……”
梁智泽听完,不禁苦笑。
所有人都清楚,宋立业比他更像是黄月华的丈夫、岁岁的父亲。
毕竟,他和黄月华连结婚证都没有领,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这样也好,他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去。
从今天起,他们就可以和宋立业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当钟表指向五点时,梁智泽毫不犹豫地提起行李,牵着飞鹰离开了大院。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第9章
等他们从卫生院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钟表指向了晚上七点。
黄月华先把宋立业送回了家,正打算带着岁岁离开,宋立业却轻轻抿了抿嘴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真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没能好好过节。”
黄月华目光柔和地望着他,安慰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是出于好心,智泽也会理解的。”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
“这两天伤口别沾水,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
岁岁也挥舞着小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宋爸爸,还有我呢!你可以找我帮忙!”
宋立业低头笑了笑,看向黄月华的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情绪。
“谢谢你们,我记住了。”
回家的路上,岁岁紧紧牵着黄月华的手,一边蹦跳一边兴奋地说:
“妈妈,你也喜欢宋爸爸吧?那不如让他当我的亲爸爸好了!”
黄月华猛地停下了脚步,岁岁没留意到,直接撞在了她的腿上,抬起头便对上了她严肃的表情。
岁岁被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怵,结结巴巴地问:
“妈妈,你怎么了?”
黄月华紧抿着嘴,蹲下身与岁岁平视,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的丈夫只能是梁智泽,不管你多喜欢立业,他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爸爸,明白了吗?”
岁岁满脸疑惑,甚至还有些不满:
“为什么呀?爸爸只关心他的狗,根本就不爱我!”
黄月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耐心地解释:
“智泽才是你的亲人,他同样爱你,这份感情和他对军犬的关心并不冲突,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岁岁安静下来,似乎在努力消化黄月华的话。
黄月华叹了口气,知道孩子还小,暂时无法完全理解,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牵着她回到了家。
咔——
门锁合上的声音响起,屋内的菜香还未散尽,但眼前的景象却并非他们所期待的模样。
他们以为梁智泽会热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或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又或许正和飞鹰嬉戏玩耍。
然而此刻,家里却是一片冷清寂静,只有窗外的月光勉强照亮了黑暗中的房间。
啪!
黄月华打开了灯,环顾四周,发现屋内一切如旧,并没有任何变化。原本滚烫的汤早已干涸,只剩下几块破碎的瓷器静静地躺在地上。
此时,连岁岁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有些害怕地拉了拉黄月华的衣角,担忧地问道:
“妈妈,家里怎么这么安静?爸爸去哪了?”
黄月华没有回答,迈步走了进去,餐桌上的饭菜早已冰凉,而梁智泽和飞鹰却不知所踪。
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份她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结婚报告”。
岁岁小小的身影在房间里四处跑动,试图找到梁智泽的踪迹。
可最终一无所获。他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跑回到黄月华身边,嘴里嘟囔着:
“爸爸肯定又像以前那样,带着狗去了训练基地,他根本就是不在乎我们,连节日都要跟狗一起过!”
黄月华听到岁岁的猜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岁岁说:
“岁岁,我们去训练基地把你爸爸接回来,一家人应该好好在一起。”
第10章
岁岁眼疾手快,拦住了正要出门的黄月华,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
“妈妈,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去吧。反正爸爸就在那里,或者等他自己回来也行啊。”
黄月华紧闭嘴唇,沉默片刻后轻轻揉了揉眉心,显然也觉得这个提议合理。
“好,那我们明天去军犬训练基地接你爸爸。到时你要好好向他道个歉。”
岁岁噘着嘴,一脸不解,但还是察觉到黄月华情绪低落,洗完澡便乖乖钻进被窝睡下了。
黄月华则坐在沙发上,紧紧攥着手中的那份“结婚报告”,脑海里回荡着她对梁智泽说过的话——她让他等着自己。
然而,梁智泽并没有等到那一天,此刻黄月华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这份迟来的承诺和内心的焦虑,只能等到第二天见到梁智泽才能平复。
第二天清晨,还在梦乡中的岁岁被黄月华唤醒,匆忙穿好衣服后便直奔军犬训练基地。
岁岁迷迷糊糊,满脸不悦地被黄月华抱在怀里。
“妈妈,为什么我们不等爸爸自己回来呢?”
黄月华加快脚步,轻拍岁岁的背安抚道。
“爸爸一个人在外面会孤单,我们要去接他回家。”
尽管岁岁满心抗拒,可看到黄月华面色凝重,也不敢多言。
然而当黄月华在训练基地四处寻找梁智泽时,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甚至连他平时训练军犬的地方也找遍了,依然不见人影,更没有看到飞鹰的身影。
这一下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抱着岁岁走向首长的办公室。
“叩叩——”
首长抬头看见黄月华带着孩子前来,略感惊讶,但注意到她神色异常后便关切询问。
“黄同志,你怎么带着孩子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黄月华站得笔直,敬了个礼,努力压下内心的焦急问道。
“首长,梁智泽同志最近是否有执行任务?”
首长听后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不知道吗?五天前梁同志就同意调往西北新军犬训练基地,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快到了。”
黄月华难以置信地盯着首长,而那份调令及附件就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接受事实。
岁岁顿时慌了神,从母亲怀中挣脱出来,虽然识字不多,却听明白了情况,急切地追问。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到西北去?他是不是生气了?”
此时黄月华思绪混乱,根本无法回应岁岁的问题。
离开首长办公室后,黄月华脑海中全是梁智泽已经前往西北的消息。
岁岁不停地拉扯她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
“爸爸是不是因为我和他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气了,我会很乖的。”
岁岁年纪虽小,却懂得离别的意义。他曾听院子里的军嫂们说,西北非常遥远,去了那里的人往往多年才能回来一次。
他第一次感受到后悔的情绪,却只能紧紧抓住唯一的依靠——黄月华。
黄月华将岁岁抱起来,肩膀微微下沉,把那份迟到的结婚报告收进口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岁岁,别害怕,我们一起等他,他会回来的。”
第11章
五年后,西南军区军犬训练基地。
梁智泽带着飞鹰从吉普车上下来,时隔五年再次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训练基地门口聚集了许多军人,他们各自牵着军犬,脸上洋溢着笑容迎接他和身后跟随的战友。
“祝贺军犬光荣退役!”
她们为训犬员身旁的军犬佩戴上鲜艳的大红花,飞鹰自然也戴上了。
梁智泽挺直身姿敬礼,眼角却微微泛红。
这次回来是因为飞鹰年岁已高到了退役之时,同时它多年来的高强度任务也让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他只是想让飞鹰荣归故里,陪伴它走完最后的日子,希望它接下来能够过得舒心自在。
“后天将为退役的功勋犬举办表彰大会。”
这是军犬应得的荣耀,而训犬员同样感到自豪。
有功勋加身的军犬,退役后会享受不同的待遇。
梁智泽轻轻摸了摸飞鹰的脑袋,他的飞鹰在这些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也是这批退役军犬中身体状况最差的一只。
他目光柔和,抱着飞鹰接受了战友为他们拍照的请求。
飞鹰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任由他搂着,眼神温和得像是在回应他的笑容。
梁智泽低声对飞鹰说道:“飞鹰,我带你回家了,以后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飞鹰甩了甩尾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庞。
首长亲自前来见了梁智泽,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欣慰。
“这些年辛苦你了,回来就好。”
梁智泽笑了笑,语气坚定地回答:“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带飞鹰回家。”
首长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
“听说你离开的这些年都没给家里写过信,现在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家人吧,如果有误会就解开。”
“毕竟当年你离开的时候,黄月华同志还来找过我。”
首长说完便离开了,但他说的话却让梁智泽愣在原地许久。
“嗷嗷——”
飞鹰的叫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牵着飞鹰,把它送回了犬舍。
他也申请了一间宿舍住下。
这两天他在采购生活用品时遇到了不少军区大院的老熟人,他们看到梁智泽都十分惊讶。
“梁同志,当初听说你去西北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智泽与他们保持距离地寒暄着,浅笑两声:“就这两天。”
他们在买菜时聊个不停。
“你不知道,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你家孩子哭得多伤心,天天缠着他妈妈要接你回来。”
“现在你家孩子都上五年级了,你应该还没回去看过吧?”
听到岁岁的消息,梁智泽的心猛地一颤,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与他们见面。
但他想,五年过去了,他们应该已经和宋立业在一起了,或许此刻正过得很幸福。
这几天他一直守在飞鹰身边,刻意不去想那些事情。
直到军犬接受表彰的这一天,他站在台上和飞鹰一同接受荣誉。
现场气氛热烈高涨,所有人都开心地看着台上,为他们鼓掌喝彩。
梁智泽笑着注视着飞鹰,却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投来,他抬头望去,正好与黄月华和岁岁的目光相遇。
第12章
梁智泽内心猛地一震,刚与她们对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台下的黄月华注视着台上光彩夺目的梁智泽,眼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她缓缓举起手为他鼓掌。
旁边的岁岁也带着眷恋的目光望着梁智泽,回想起当初他离开的那半年,虽然有宋立业陪伴自己适应,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心里的思念愈发强烈,甚至几次都想亲自去找梁智泽。
“妈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爸爸还在生气吗?我真的好想他。”
黄月华轻轻拍了拍岁岁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别担心,智泽终究是你的父亲,他不会抛弃你的。”
但她至今仍然不清楚,为什么梁智泽会瞒着她离开那么久,而且从未寄过一封信回来。
表彰大会结束后,梁智泽明白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就算再怎么逃避也是无济于事。
黄月华和岁岁一直等到梁智泽把飞鹰送回犬舍才现身。
“爸爸!”
五年未曾相见,岁岁既不舍又有些生疏地喊了一声,想要上前拥抱他,却被梁智泽冷漠的眼神拦住了脚步。
“爸爸,这五年我真的很想你……”
梁智泽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黄月华向前迈了一步,试图牵起他的手,却被梁智泽躲开。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宋立业,为什么还要靠近自己,难道她真的只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黄月华的手悬在半空中,语气真诚地说道:“智泽,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走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梁智泽喉咙微涩,心中却异常平静,淡淡回应道:
“不必了,你们的家人不是我。我们虽然相处了这么久,却没有领过结婚证,算什么真正的家人?”
黄月华脸色微变,正准备解释什么,梁智泽却已经绕过她们母女离开了。
岁岁失望地低下了头,委屈地说: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去追他吧,向他道歉好不好,我不想爸爸这样对我。”
黄月华沉默片刻,没有动弹。
从梁智泽的态度中,她明白此时就算追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用,于是安抚地拍拍岁岁的肩膀,说道:
“明天再去找你爸爸。”
岁岁依依不舍地望着梁智泽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梁智泽牵着飞鹰在田间散步,一人一狗在烈日下行走,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汪汪——”
突然,飞鹰叫了两声,梁智泽抬头望去,看见黄月华和岁岁正在河边朝他挥手微笑。
“智泽。”
“爸爸!”
梁智泽默不作声,正打算牵着飞鹰离开,但飞鹰却站在原地不动,转头看向了他。
他凝视着飞鹰的眼睛,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飞鹰,你是希望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对吗?”
飞鹰转过头,“呜呜”地叫了一声。
梁智泽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岁岁这次紧紧抱住了梁智泽。
“爸爸,这些年我好想你啊,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全身僵硬,听着岁岁的话,脑海中却一片恍惚,不是说孩子最讨厌他了吗?
黄月华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正准备开口说话。
这时,一个举着信件、骑着二八式自行车的邮差突然出现,大声喊道:
“梁智泽同志,你的妻子从西北给你寄了信!”
第13章
邮差的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连岁岁都呆住了。
梁智泽皱了皱眉头,心里反而有了答案。然而看着父子俩的表情,他却选择沉默,并未解释。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岁岁拉开距离,然后接过那封信,向邮差道谢:
“辛苦您了。”
黄月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干涩而迟缓地问出口:
“这五年里,你成家了?”
岁岁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站在原地紧握着拳头,拼命压抑着哭声。
梁智泽没有回头,把信封放进挎包里,依旧保持沉默。他不想撒谎,也无意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但这份沉默,在他们看来便是默认。
飞鹰焦急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似乎想告诉他些什么。
梁智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轻轻摸了摸飞鹰的头,低声说道:
“飞鹰,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他转身,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们却没有勇气伸手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身体却动弹不得。
夜色降临,飞鹰依偎在梁智泽的腿边,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湿润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飞鹰,谢谢你为我考虑,我知道你很聪明。但现在有你就足够了,其他人我已经不再关心。”
他再次抚摸着飞鹰的脑袋,声音逐渐哽咽: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不想让我一个人孤单。可飞鹰,我有你就够了,其他人都不在我的计划中。”
飞鹰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于是将脑袋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梁智泽摸着飞鹰的头,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另一边,黄月华和岁岁回到家中。岁岁站在稍远的地方,不敢靠近此刻的黄月华。
黄月华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桌上那封“结婚通知”仿佛在无声地讥讽她。
“叩叩——”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岁岁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黄月华,转身跑去开门。
只见宋立业站在门外,他朝岁岁笑了笑,轻声问道:
“家里怎么这么暗?你妈妈回来了吗?”
岁岁点点头,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迎接,而是表现得十分冷淡。
宋立业愣了一下,正准备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啪!”
宋立业捂着手背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岁岁,满脸愕然,看起来十分委屈:
“岁岁,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岁岁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黄月华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望过去。
宋立业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走进屋内,捂着手温柔一笑:
“岁岁不是故意的,没关系的。倒是岁岁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黄月华揉了揉眉心,向他道歉:
“岁岁这两天情绪不太好,请你多担待一些。”
说完,她又看向岁岁,皱眉道:
“岁岁,向立业道歉。”
岁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大声吼道:
“我才不要!如果当初没有他出现,我现在就是一个有爸爸的孩子!”
第14章
话音刚落,他就推开宋立业冲了出去。
宋立业被他一推,身体晃了一下,后背撞在墙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看向黄月华时声音有些沙哑。
“岁岁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月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梁智泽回来了。”
宋立业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巴微微张开,连维持表面的笑容都显得吃力。
“这、这不是件好事吗……”
说着,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
黄月华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语调平淡得毫无感情:“是啊,这是件好事。”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别的,我得去看看岁岁了。”
宋立业满肚子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尴尬地回应:“我和你一起去吧。”
黄月华并未反对,只是点了点头:“好。”
岁岁跑出去之后,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夜色深沉,他一路狂奔。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回家,也不想见到宋立业,明明心里是喜欢他的,甚至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父亲,可此刻心中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难过。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岁岁抬起头,看见一名士兵正弯腰关切地看着他。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了军犬训练基地,想到这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要爸爸,你能带我去见爸爸吗?”
士兵蹲下来耐心安抚他,一边帮他擦去眼泪。
“你爸爸是谁呀?我先送你回去吧。”
岁岁抽泣着,怎么也不肯离开,还说出了梁智泽的名字。
“我爸爸叫梁智泽,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士兵听后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随后便将他带进了基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在办公室等待。
岁岁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不停地晃动,小声问了一句:“我爸爸会来吗?”
士兵坚定地点点头:“当然会来,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岁岁于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但内心依然充满忐忑,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既紧张又害怕。
很快,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他面前,属于梁智泽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他猛地抬起头。
梁智泽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孩子,嘴唇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岁岁嘴一抿,眼眶再次湿润,颤抖着嗓音,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朝着梁智泽伸出双手,大声喊道:
“爸爸,爸爸,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梁智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俯下身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岁岁乖,不哭了。”
岁岁紧紧搂住梁智泽的脖子,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始终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秒就会看到梁智泽冷淡的表情。
梁智泽被勒得有些发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岁岁都长大了,爸爸都抱不动你了。”
岁岁听到这句话才慢慢松开了手,脸上带着些许羞涩泛起红晕,偷偷看了梁智泽几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爸爸,对不起,我们一家人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梁智泽心中百感交集,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问道:
“告诉爸爸,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
第15章
岁岁咬着嘴唇,不敢轻易作答,生怕梁智泽会因此生气。
梁智泽始终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应,并没有催促她半分。
过了许久,岁岁才慢慢开口:“我不希望宋叔……宋叔叔和妈妈在一起。”
梁智泽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岁岁则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想要靠近却又犹豫不决。
她转过身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尽管此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后悔。
他们的家庭早已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身后传来岁岁稚嫩的声音:
“爸爸,我大后天就要开学了,我已经升入五年级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开学典礼吗?”
“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也想让爸爸陪我,我会很乖的。爸爸,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在极力忍住哭泣。
梁智泽长舒一口气,紧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过了很久,他转身轻轻摸了摸岁岁的头。
“我会去的,也从未想过不要你……”毕竟当初是自己先放弃了她啊。
岁岁看着梁智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最终露出了笑容。
“谢谢爸爸,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梁智泽只是笑着,没有言语,静静注视着她。
后来岁岁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小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这时一名士兵找到了他,正准备开口时,梁智泽指了指熟睡的岁岁,示意对方放轻声音。
士兵点头应允,低声说道:“梁同志,外面有人找您。”
梁智泽心里大概猜到了,应该就是黄月华来了。
他抱着岁岁朝大门走去,本以为只有黄月华一个人,却意外发现她身旁还站着宋立业。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内心却明白这本该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该有了新的生活,毕竟连结婚证都未曾领取过。
黄月华看到梁智泽抱着岁岁走出来,心猛地一颤,随即迈步上前。
“智泽。”
梁智泽走到他们面前,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黄月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宋立业便抢先一步道:
“智泽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上家里坐坐吃顿饭?”
他脸上带着笑容,然而眼底闪过的一丝算计却难以掩饰。
梁智泽清楚宋立业不过是借此表明主人身份罢了,可此时见到,他的心中竟波澜不惊。
“训练基地有食堂,不必麻烦了。”
他将岁岁交给黄月华,轻轻松开了被岁岁抓住的手,随后看向黄月华。
“岁岁的开学典礼我会出席,以后别再让她独自跑出来了。”
黄月华抱紧了岁岁,心底的话终究还是脱口而出:
“你并没有结婚对吧?之前是在骗我吗?”
梁智泽瞥了一眼宋立业,再次望向黄月华,语气淡漠:“没有骗你。”
宋立业的眼珠微微睁大,眼中涌动的喜悦几乎按捺不住,却强自压抑着。
梁智泽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决绝:
“没有人会永远原地等你,而你也同样找到了属于你的归宿。”
黄月华的手指微微颤抖,闭了闭眼,掩藏起内心的痛苦,默默看着他离去。
梁智泽回到寝室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第16章
说是妻子,但他猜这肯定是某个家伙的玩笑。
信封里装着不少内容,但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快速翻找,挑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梁同志,你训练的军犬中有一只之前生病了,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不必担心。】
【颜同志还是那么爱开玩笑,但他非常想念你,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希望你能早日归来。军犬们我都在好好照顾,请放心。】
梁智泽看完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向少言寡语的贺暨白被活泼调皮的颜知青缠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写下这几页信件。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暗自决定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那个自称是他妻子的颜知青。
梁智泽把信重新收好,放回了枕头底下。
第二天清晨,等飞鹰吃完早餐后,他开始为它疲惫的关节按摩,缓解它的不适。
飞鹰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享受着阳光,而梁智泽则轻柔地按压着它的身体。
他看着飞鹰,笑着问道:“今天天气真不错,要不要去河里游泳?”
飞鹰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回应。
梁智泽摸了摸它的脑袋,带着它在草地上散了一会儿步,同时观察其他军犬的训练情况。
这一幕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过去。
他第一次见到飞鹰时,它还是一只小小的幼犬,充满活力。
它总是喜欢咬他的手,却又迅速松开,好像害怕真的伤到他一样。
飞鹰坐直身体,肌肉紧绷,似乎在等待什么指令。
梁智泽立刻明白了它的意图,举起手大声喊道。
“飞鹰,跳!”
飞鹰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轻松跃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
他们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挥洒汗水,用这种方式怀念那些逝去的日子。
尽管如此,梁智泽依然很关心飞鹰的身体状况,很快下达了停止的命令,并将泡软的肉干喂给它吃。
“梁同志!”
梁智泽抬起头,只见一两名士兵牵着军犬朝他走来。
他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飞鹰太闲不住了,我就带它练练。”
士兵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军犬,并请求梁智泽给予一些指导。
飞鹰安静地趴在草地上,注视着正在指导其他军犬训练的梁智泽。
临近中午,梁智泽感到有些热,便扇了扇风,然后牵着飞鹰前往河边。
飞鹰一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兴奋地朝着梁智泽叫了两声。
“汪汪——”
梁智泽解开牵引绳,飞鹰立刻撒腿跑向河边,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他满脸笑容地看着它,卷起裤脚在河边嬉戏玩耍。
清凉的河水驱散了夏日的闷热。
“飞鹰,快看,有鱼!”
梁智泽从小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虽然摸鱼的记忆停留在童年,但技巧却丝毫未减。
他用石头击中了一条大小适中的鱼,飞鹰立刻飞奔过来,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梁智泽差点没站稳,赶紧抬起手挡住水花,但还是被淋湿了。
“晚上给你加餐!”
他又成功砸中两条鱼,而飞鹰此时竟然也叼起了一条鱼游回来。
梁智泽折了几片棕榈叶,将鱼串起来,打算晚上烤着吃。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小孩的惊叫声。
“救命啊——”
第17章
梁智泽立刻警觉起来,飞鹰也竖起了耳朵,眼神变得锐利。
“救!咕噜……”
梁智泽看清楚了,不远处的岸边有两个孩子焦急地转来转去,而河中一个孩子正被水流冲走,拼命挣扎着,此刻只露出了一只手臂。
他顿时睁大眼睛,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里,用力向那个孩子游去。
飞鹰用狗刨式划水,比梁智泽更快一步,直接潜入河底,将落水的孩子托出了水面。
“哇!”
小孩猛地咳嗽了一声,梁智泽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游回了岸边。
“别怕,有我呢。”
“飞鹰,你先上去!”
飞鹰浮出水面后迅速游上了岸,梁智泽紧跟着爬了上去。
小孩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梁智泽刚想询问情况,突然被小孩一把抱住。
“爸爸!”
梁智泽全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岁岁?!”
原来溺水的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岁岁吸了吸鼻子,只有紧紧抱着梁智泽才感觉稍微安心一些,说话时声音还在发抖。
“爸爸,我好害怕。”
梁智泽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边的两个孩子也跑了过来,紧张地问了一句。
“没事吧?”
梁智泽摇了摇头,对他们叮嘱道:“以后到河边玩一定要有大人陪着,知道吗?”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梁智泽考虑到他们也受到了惊吓,就让他们先回家了。
飞鹰甩了甩身上的毛,不少水花溅到了他们身上。
梁智泽看着岁岁,他没忘记这个孩子一向不喜欢飞鹰。
但令梁智泽意外的是,岁岁这次并没有排斥飞鹰,而是走到它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他抿了抿嘴唇,低下眼眸,带着愧疚和难过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梁智泽看着这一幕,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
飞鹰摇了摇尾巴,躺在地上露出了肚皮。
岁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伸手摸着它的肚子,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脸上露出了笑容。
梁智泽看着飞鹰,它很少会把肚皮露给除他之外的人。没想到飞鹰这么快就接受了岁岁。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岁岁,这是飞鹰第二次救你了,以后你不许再对它有那么大的敌意。”
岁岁缩回了手,脸瞬间垮了下来。
梁智泽叹了口气,又多解释了一句。
“飞鹰年纪大了,身体负担很重,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岁岁看着飞鹰微微张开的嘴巴,眼神暗淡下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梁智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岁岁伸出了手。
“我送你回去。”
岁岁抱着飞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想现在回去,我想和爸爸还有飞鹰待在一起。”
梁智泽知道岁岁很倔强,所以没有跟他讲道理,而是点头同意了。
“好吧,等你的衣服干了,我就送你回去。”
岁岁没有得寸进尺,而是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18章
梁智泽叫上岁岁和飞鹰去拾柴,目送一大一小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满是柔情。
等他们把柴火带回来,梁智泽从岸边取回背包,用柴点燃起火焰。
火苗跳跃着,带来暖意,驱散了夜里的寒凉。
梁智泽将鱼清理干净后,放在火上烤制。
树枝在火中噼啪作响,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他时不时瞥见岁岁向河里走去,把衣服弄得更湿。
即便飞鹰身上的毛已经干了,岁岁却依旧湿漉漉的。
梁智泽无奈地摇了摇头,担心他会着凉,于是说道:“今晚不送你回家了,过来烤火,别感冒。”
岁岁睁大眼睛,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解释:“我没感冒。”
梁智泽无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牵起他的手,把岁岁抱在怀里,帮他温暖冰凉的小手。
“别着凉了。”
岁岁愣住了,抬头望着自己的爸爸,过了许久才腼腆一笑,靠在了梁智泽的胸前。
天色渐暗,鱼已烤熟,虽然没有调料味道平淡无奇。
但岁岁吃得十分开心,飞鹰也是如此。
梁智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随后问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岁岁听到这句话,手中的鱼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说。
“我不想妈妈再跟宋叔叔有来往,我只想跟着爸爸你。”
“以前我还嫉妒爸爸你总是关注这只狗,一点都不爱我,可后来我后悔了,因为爸爸对我真的很好。”
梁智泽听着岁岁真诚的话语,叹了口气,喂给他一块白嫩的鱼肉。
“我和你妈妈都有各自的选择,她喜欢宋立业,曾经你也同样喜欢他,而我已经成为了你们的过去。”
“啪!”
岁岁手中的鱼掉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爸爸……”
梁智泽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着开口:“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岁岁依偎在梁智泽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心。
“爸爸,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梁智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却没有回应。
火苗噼啪作响,在漆黑的夜晚成为唯一的光亮。
岁岁靠在梁智泽身上昏昏欲睡,却又努力保持清醒,害怕醒来后梁智泽又消失不见,就像上次那样。
梁智泽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哄着他入睡。
“岁岁!”
“岁岁!”
飞鹰立即警觉地坐直,目光紧紧锁定一个方向。
这两声呼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岁岁的睡意顿时被吓跑了。
“爸爸,是妈妈吗?”
梁智泽摸了摸飞鹰的头,示意它放松下来,然后回答了岁岁的问题。
“嗯,是他们。”
黄月华很快发现了火光,慢慢停下脚步。
宋立业惊讶地指着那个地方,兴奋地喊道:“月华,快看!”
黄月华和宋立业迅速跑过来,看到岁岁正依靠在梁智泽身上,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宋立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这几天岁岁对他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第19章
黄月华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开口询问。
“你们这是……”
宋立业见梁智泽正准备回应,抢先一步说道:“智泽,你把孩子带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们担心得不得了。”
梁智泽皱了皱眉头,轻轻按住岁岁即将出口的话。
“岁岁是我的女儿,这句话应该是黄月华来说才对,不知道宋同志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宋立业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勉强压下内心的嫉妒,带着委屈看向黄月华。
“月华,我只是担心岁岁的安全,毕竟她曾经叫我过一声宋爸爸,我一时情急……”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岁岁大声打断。
“以前你总是告诉我,我爸爸拆散了你和妈妈,说我爸爸是个坏人,只喜欢狗,对我不好,还说我不如狗!现在我才明白,你是在骗我!飞鹰两次救了我,它是多么好的狗狗!”
“我才不会叫你宋爸爸了!”
梁智泽的呼吸微微一滞,注视着宋立业的眼神变得复杂,原来岁岁对他的厌恶,都是宋立业暗中灌输的结果。
黄月华此刻却陷入了迟疑,她清楚宋立业为人很好,不可能做这种事,但岁岁又向来不说谎。
宋立业的脸色骤然阴沉,用力掐着手心,咬紧嘴唇,努力压制着怒火。
“岁岁,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误解我……”
黄月华皱起眉头,直接插话道:“既然岁岁已经找到了,今天就多谢立业了,我们一家还有事情要谈。”
这番话几乎等于明示让宋立业离开。
宋立业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随即转身离去。
岁岁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异样,反而开心地笑着,紧紧抱住梁智泽的脖子说道。
“爸爸,我把宋叔叔赶走了,这样我们一家人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梁智泽转过头去,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
黄月华将岁岁搂进怀里,问出了埋藏心底的疑问。
“智泽,那天你为什么没等我?你知道吗?我当时打了结婚申请,是想给你的。”
“那天我想告诉你,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在一起。”
梁智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没想到黄月华要说的是她打了结婚申请,但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形式终究只是形式,而她的感情早已不在他这里。
梁智泽闭了闭眼睛,将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到耳后。
“黄月华,我们已经错过了,那天我没等到你,也不再想等了,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早已消耗殆尽。”
黄月华瞳孔一缩,过了很久很久,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岁岁惊恐地朝着梁智泽伸出手,期待着他再次将自己拥入怀中。
然而这一次,梁智泽牵着飞鹰退后了一步,这一小步仿佛预示着他们注定走向陌路的结局。
黄月华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向前迈了一步。
“智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已经问过首长了,你根本就没结过婚,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一起登记结婚,好不好?”
梁智泽依然朝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黄月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第20章
话音落下,他牵着飞鹰转身离去,可每迈出一步,心中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爸爸——”
岁岁哭喊着挣脱了黄月华的怀抱,踉踉跄跄地朝梁智泽跑去,即使摔倒在地,梁智泽也未曾回头。
然而飞鹰却挣脱了牵引绳,飞奔到岁岁身边,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脸庞。
梁智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飞鹰的行为,沉默不语。
还是这样啊,飞鹰果然希望他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他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飞鹰,过来……”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女人紧紧抱住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智泽,再给我一次机会,别离开我们好吗?”
梁智泽抬起的手缓缓放下,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黄月华,你知道吗?我曾经倾尽全力去爱你们母女,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你一次次为了宋立业抛弃我,甚至连岁岁都喊他爸爸。我也想改变,可又能如何?”
“你总是用他是牺牲战友丈夫的理由堵住我的嘴,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了,真的太累了……”
他的每一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敲击着黄月华的心房。
她凝视着眼前憔悴的梁智泽,从未想过事情的根源竟是如此。
梁智泽轻轻推开黄月华,低声说道:“算了吧。”
随后,他弯下腰将岁岁从地上扶起,拍掉她身上的泥土。
“以后走路要小心些,不要再摔倒了,就算摔倒也要自己站起来。”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对着飞鹰唤道:“飞鹰,走了。”
这一次飞鹰没有停留,跟随他向前走去,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岁岁。
黄月华牵着岁岁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大火熄灭后,黄月华背着岁岁回家,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岁岁闷闷不乐地点点头,把头埋在黄月华宽厚的背上,向她讲述了今天的经过。
“我和石头他们玩水时不小心掉进河里了,是爸爸和飞鹰把我救起来的,不然我就淹死了。”
黄月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以后不要单独去玩水,如果想玩就告诉妈妈,我会带你去。”
岁岁搂紧黄月华的脖子,努力忍住泪水说道:“妈妈,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黄月华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稳稳地背着他,回应道:
“如果你知错就改,妈妈会原谅你的。”
岁岁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城北那次火灾的时候,其实是飞鹰救了我,不然我就被压在里面了。”
“可是我撒谎了,还让你们吵架,总想着拆散你和爸爸,让你和宋叔叔在一起。”
“妈妈,对不起。”
黄月华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天的画面,甚至记得自己曾责怪军犬被梁智泽带坏,要求它退役。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却终究不忍心责备岁岁。
“岁岁,你是男子汉,以后不能再撒谎了,知道吗?”
岁岁把脸埋在黄月华的背上,低声道:“我知道了。”
第21章
黄月华轻叹一声,再没多说什么。
“要是想念智泽了,就常去看看他。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你,毕竟你是他的孩子。”
岁岁点了点头,却突然天真地问:“那妈妈呢?爸爸会原谅你吗?”
黄月华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也毫无把握,但她还是温柔地安慰道。
“会的,我们一家人还会在一起,永远分不开。”
岁岁满意地笑了笑,趴在黄月华背上渐渐睡去。
梁智泽回到训练基地后,把飞鹰送回犬舍,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飞鹰,谢谢你的陪伴。”
飞鹰蹭了蹭他的脸,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梁智泽又陪着飞鹰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天梁智泽独自前往集市,因为正值赶集时节,人多眼杂,他没有带上飞鹰。
明天就是岁岁的开学典礼,他想为岁岁准备一些礼物作为纪念。
梁智泽走进百货超市,里面商品琳琅满目,他打算挑选一些文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有一道让他不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正好对上宋立业那充满敌意的眼神。
宋立业看到梁智泽望过来,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热情地迎上前与他寒暄。
“智泽,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梁智泽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宋立业见他如此冷漠,脸上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想了想继续说道:“岁岁缠着我非要买玩具,所以我趁着赶集的时候来挑些给他当作开学礼物。智泽,你来这里买什么?”
梁智泽不明白宋立业为何如此执着于在他面前强调他和黄月华还有岁岁的关系。
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回应:“来买一些日常用品,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他正要转身离去,宋立业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步上前挡住了梁智泽。
他笑着开口,眼中却带着恶意:“难道你就不好奇,在月华和岁岁心中,谁更重要吗?”
话音未落,他便故意向后一倒,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啊——”
宋立业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尖叫出声。
梁智泽皱眉后退一步,看着宋立业的表演感到无奈。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传来:“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梁智泽听到岁岁的声音时,立刻明白了宋立业的目的,但显然这次他会失望。
黄月华走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宋立业,关切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宋立业摇了摇头,有些害怕地看了眼梁智泽,含糊不清地说:“智泽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关系,不过脚踝好像扭伤了。”
宋立业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宋立业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预想中的反应,反而是岁岁拉了拉梁智泽的手腕,仰着头天真地望着他。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呀?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第22章
黄月华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顺着岁岁的话接了一句:“岁岁说得没错,咱们走吧。”
梁智泽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是面向宋立业的。
“宋同志,你真的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如果你是为了追求黄月华才这么做,大可不必担心,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说完后,他连看都没看那三个愣住的人一眼,径直拿上自己需要的东西离开了百货超市。
自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被卷入他们之间的事情,这让他感到无比烦躁和心累。
梁智泽把礼物精心包装好后,便返回了训练基地。
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飞鹰,这让其他战友忍不住调侃道:
“你们俩的感情,都快赶上同吃同住了。”
梁智泽笑了笑,轻轻揉了揉飞鹰的脑袋,说道:“它是我的家人。”
他将肉干泡软后喂给飞鹰吃,等它吃完后又带着它出去散步消食,就这样一直等到岁岁开学典礼那天。
“爸爸!”
岁岁背着小挎包扑进了梁智泽怀里,周围不少同学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岁岁的父亲。
岁岁得意地抬起头,朝身边的同学炫耀道:“你们都听好了,这就是我爸爸!我不是没有爸妈的孩子,我是我爸爸亲生的!”
梁智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着岁岁灿烂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他错过了岁岁的五年时光,虽然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他希望从现在开始能弥补岁岁,为他创造一个完整的童年。
黄月华停好车后正好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柔情。
“你们来了,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吃顿饭?”
梁智泽正准备拒绝,岁岁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爸爸,今晚陪陪我好不好?我保证会很乖的。”
这是岁岁第一天上学,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梁智泽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岁岁高兴得跳了起来,一边牵着梁智泽的手,一边拉着黄月华,走进了校园大门。
“今天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梁智泽忍不住笑了,却没有反驳。
黄月华则宠溺地摸了摸岁岁的头,叮嘱道:“这个学期要好好学习,争取考进前三名。”
梁智泽听了有些惊讶。
“没想到岁岁这么优秀,真是个聪明孩子。”
岁岁害羞地笑了笑,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这样就能天天得到梁智泽的夸奖了。
岁岁又跟梁智泽讲了许多这些年在学校里的趣事,好像永远也说不完,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有停过。
梁智泽紧紧握着岁岁的手,不时低声回应着他的讲述。
黄月华温柔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爱意,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等帮岁岁报完名,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黄月华把他们送回了家,却站在那里迟迟没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梁智泽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你不做饭吗?”
岁岁抱着梁智泽的胳膊,也好奇地盯着黄月华。
黄月华看着岁岁那张可爱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耳根渐渐红透。
“智泽,在家里一定要等我,别走了好吗?”
第23章
梁智泽微微一怔,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她是在担心他会像过去那样再次离开。
他对此感到有些无措,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开口说道:
“别担心,这次根本不需要离开。”
黄月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并不笨,听明白了梁智泽的意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声说:
“那岁岁就留在家里陪你,我尽快回来。”
岁岁听到自己不用跟着出去,脸上瞬间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好啊!我要在家里陪着爸爸!”
黄月华这才安心地离去。
梁智泽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当初他只带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余的始终觉得没有必要带走。
本以为宋立业很快就会搬进来,然后把家里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都扔掉,但没想到他们最终并没有在一起。
岁岁跟在梁智泽身后,看到他在屋里四处张望,立刻说道:
“爸爸,你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在训练基地,所以打算第二天去接你回家。”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低沉,带着几分难过地看着梁智泽:
“可是我和妈妈找遍了每个地方都没找到你,我当时特别害怕,妈妈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到处找你,她真的很后悔……”
话说到一半,梁智泽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桌柜上的一张他和黄月华的合影上。
他走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相框,发现它非常干净,显然受到了主人的精心呵护。
林挽意看着照片中穿着军装的自己和黄月华,却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拍过这样的照片。
毕竟黄月华并不爱他,一向不喜欢和他拍照,至今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
思索良久,他才渐渐回忆起这件事。
所谓的合影,其实是一张大合照的一部分。
照片上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很多人,只是他和黄月华站在一起的部分被单独剪下来,装进了相框里。
梁智泽的心情一时变得复杂起来,他曾深爱着黄月华,而她却对他的感情视若无睹,甚至多次为了宋立业抛弃他。如今他对黄月华已无爱意,她却在家里保留着他存在的痕迹,拒绝宋立业。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将视线从相框上移开。
这时,岁岁突然拉住了梁智泽的手,仰头兴奋地对他说:
“爸爸,我有东西给你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咚咚咚地跑开了,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
“爸爸,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梁智泽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袖,只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追出去。
他独自待在这个家里,既没有动任何东西,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母子俩回来。
“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梁智泽刚打开门,就看见宋立业站在门口。
两人同时愣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立业脸上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瞬间扭曲,恶狠狠地盯着他:
梁智泽皱了皱眉,面对他的质问,冷静地反问:
“宋同志也是来吃饭的吗?”
宋立业眼中的嫉妒几乎快要溢出来,冷冷地瞪着他:
“今天是岁岁的开学典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吃饭?”
他环顾了一圈屋内,发现其他人不在,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
梁智泽自始至终平静地看着他那变幻莫测的表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宋同志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第24章
宋立业死死地盯着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梁智泽,月华不爱你,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她让给我?!为什么这么自私?”
梁智泽有些无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在沙发上,似乎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宋立业面对梁智泽这种无视自己的态度,气得胸口发闷,冷哼了一声。
“梁智泽,以前我每次故意摔东西、找借口,就是为了让月华和岁岁抛下你来找我,你应该明白,他们最爱的人是我。要是你识相的话,就自己走开!”
梁智泽听到这话才看向他,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冷漠。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宋立业瞪大眼睛,指着梁智泽愤怒地说:“那你还不赶紧滚!”
梁智泽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叹了口气。
“如果黄月华和岁岁真的爱你,你就不会总在我面前刷存在感了。而且你说这些对我根本没意义,他们爱谁是他们的事,我并不在意。”
“少在那里装了!当初你对黄月华和岁岁有多爱,我都看在眼里!”
宋立业脸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厌恶地看着梁智泽,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到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宋立业身体一震,下一秒被人一把推开,踉跄了一下,浑身都在发抖。
“不许伤害我爸爸!”
岁岁的声音虽然稚嫩,此刻却满是愤怒。
宋立业站稳后,脸色发白,连忙解释道:“岁岁,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我了。”
梁智泽看着岁岁小小的身影,心里一阵剧烈的波动,情绪复杂极了。
岁岁皱着小脸,完全不信,瞪着他说道:“我才不信呢!我在门口都听见了!我还看到你要打我爸爸!”
宋立业的脸色变了变,回头怒视着一脸平静的梁智泽。
“是你故意的!”
梁智泽没有回应,即使他摇头否认,宋立业也不会相信,更何况他确实没有必要解释。
宋立业被梁智泽无视,差点喘不上气来。
岁岁扑进了梁智泽的怀里,满脸担忧地问:“爸爸,你没事吧?”
梁智泽温柔地摸了摸岁岁的头,摇了摇头:“我没事,幸亏岁岁来得及时。”
“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热闹?”
刚从市场回来的黄月华放下手中的菜,疑惑地看向宋立业。
“宋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智泽意外于黄月华对宋立业称呼的变化。
宋立业攥紧手指,咬了咬嘴唇,明显感觉到黄月华对自己的疏远,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内心一阵慌乱。
谁知岁岁直接大声指着他说:“妈妈,宋叔叔要打爸爸!要不是我回来得早,爸爸就被欺负了!”
黄月华脸色微变,仔细地打量着宋立业。
“宋同志,为了避免我丈夫产生误会,以后你还是别来我家了,我怕别人说闲话。”
宋立业呼吸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委屈地看了黄月华一眼,然后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第25章
梁智泽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黄月华,原来她早已明白一切,原来她清楚自己曾经的行为会让他产生误解,却依然那样做了。
黄月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反而微笑着对她们说道:“你们先玩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晚饭。”
岁岁看到那些美味的食物,立刻开心地笑了出来。
梁智泽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好。”
岁岁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台老旧的电视机,黑白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电影。
梁智泽听着岁岁的碎碎念,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节目和他的话语上。
他不禁回忆起自己在这家庭中的那些岁月,或许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过去黄月华很少对他展露笑容,但两人相处还算平静,互相尊重,直到她渐渐靠近宋立业,并一次次抛下他去寻找对方。
他甚至好奇宋立业究竟有何种魅力。
然而当他亲眼目睹黄月华温柔细心地对待宋立业,还有岁岁天真无邪地喊“宋爸爸”时,他终于明白所有的疑问都不再重要——他们的感情已然清晰可见。
直到今天,看到他们能如此冷酷地对待曾经精心呵护的人时,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爸爸,你怎么了?”
岁岁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梁智泽回过神来,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已是一片湿润。
他为宋立业感到悲哀,也为曾经的自己感到惋惜。
“我没事,刚刚眼睛进了沙子。”
岁岁凑近,在梁智泽的眼睛前吹了吹,然后纯真地笑了笑。
“这样爸爸就不难受了。”
梁智泽也露出一丝笑意,视线落在岁岁怀中抱着的东西上,带着好奇问道:“岁岁,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岁岁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毕竟他之前跑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将铁盒外的泥土拍干净后才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照片,还有一些小物件。
“爸爸,这是我的时光铁盒,我想等你有一天回来之后,可以看到我的过去,这样你就知道我以前的生活了。”
梁智泽抿了抿嘴唇,内心有些酸涩,强压住情绪继续询问。
“那岁岁能不能给爸爸介绍一下呢?”
岁岁用力地点点头,高兴地回答:“当然可以!”
梁智泽接过岁岁递来的那些照片,听他讲述。
“每年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带我去照相馆拍照,然后把照片留给我自己保存。”
梁智泽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有岁岁穿着校服的模样,也有岁岁穿着财神服饰对着镜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每一张都记录着他逐渐成长的过程。
照片背面还工整地写着一句话。
【爸爸,我好想你。】
梁智泽看着两三年前岁岁的笔迹,心头一阵颤动。
每张照片的背后都有一行字,写满了对他的思念。
岁岁说:“爸爸,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妈妈告诉我,只有长大了才能离开这里。”
“所以我一直把这些照片存起来,等到我可以去西北找你的时候,就把这些年成长的痕迹展示给你看。”
第26章
梁智泽喉咙微微发紧,心里堵得慌,愣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岁岁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崭新的红领巾,笑得特别自豪。
“爸爸,你瞧,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去参军!”
梁智泽听后认真地回应了岁岁的话,看着他那股劲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岁岁最厉害了,爸爸以你为荣。”
岁岁脸蛋微微泛红,这时黄月华端着菜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渴望的是什么。
“智泽、岁岁,快来洗手准备吃饭啦。”
梁智泽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岁岁已经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爸爸,咱们去吃饭吧。”
梁智泽坐在餐桌前,发现桌上的菜几乎都是他喜欢的。
“红烧猪蹄、糖醋排骨、板栗鸡……”
黄月华一边报着菜名,一边和他聊起这些菜的做法。
梁智泽闻着香味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这些年她的厨艺确实进步了不少。
“谢谢。”
黄月华给他盛了一碗饭,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岁岁洗完手后就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猪蹄,吃得满脸油光。
梁智泽这才尝了一口板栗鸡,在黄月华热切的目光中,眼神亮了起来。
“真好吃。”
黄月华悄悄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那就多吃点吧。”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基本上都是岁岁一个人在滔滔不绝,梁智泽偶尔点头附和,还带着微笑配合。
而黄月华则大多时候保持安静,只是在与梁智泽对视时才会多说几句。
吃完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
岁岁洗完澡后,一直紧紧抓着梁智泽的胳膊,生怕他会走,说话也格外小心翼翼。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梁智泽清楚岁岁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从未对这个孩子有过厌恶,更多的是一种心酸。
不过现在,他似乎重新找回了对孩子的爱。
“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从来都没有不喜欢过。”
岁岁听完终于安心了,又偷偷看了梁智泽一眼,试探性地问道:“爸爸,今晚你能留下吗?”
梁智泽望向同样满怀期待的黄月华,却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岁岁,你刚才不是跟爸爸说了那个……”
等把岁岁哄睡着后,梁智泽才站起身来向黄月华告别。
“那我就先回训练基地了。”
黄月华急忙跟着站起来。
“那我送送你吧。”
这次梁智泽没有拒绝,而是默默跟她一起出了门。
此时院子里大多数人家的灯都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盏还亮着。
月光洒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黄月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智泽,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些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我总是忽略你的感受,让你独自承受痛苦那么久,对不起。”
梁智泽的手指微微攥紧,片刻之后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黄月华,你应该知道,我终究还是要走的。”
“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可能几个月后,也可能一两年后,但这一次离开,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之间,其实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这几天我之所以愿意和你接触,全都是因为岁岁……”
第27章
“别说了!”
黄月华再也无法继续听下去,她试图伸手去挽留他,但手指在空中停滞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梁智泽低下头,望着两人并行却早已不再交织的影子,轻声回答。
“是的,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中。
黄月华想抓住些什么,可此刻他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隔着千山万水。
从军区大院到军犬训练基地的距离不长也不短,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蝉鸣声回荡在夜色里。
“就到这里吧。”
梁智泽停下脚步,向黄月华告别。
“汪汪——”
突然传来的狗叫声吸引了梁智泽的注意,他低头一看,发现飞鹰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他归来。
他惊喜地蹲下身,脸上浮现出笑容,轻轻揉着飞鹰的脑袋。
“飞鹰,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月华站在原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飞鹰,你是特意等我的吗?”
飞鹰吐着舌头,似乎是在回应他的问话。
这时,站岗的士兵正好换班,他对梁智泽说道:“梁同志,你不知道,飞鹰可是从白天一直等到晚上,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梁智泽摸了摸飞鹰的下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飞鹰,走吧,我们回家。”
他牵起牵引绳,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离开了黄月华的视线。
黄月华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梁智泽今天确实没带飞鹰出去散步,而是让它独自留在草坪附近。
“飞鹰,今天岁岁给我看了他的时间铁盒,里面装着他每次成长后的照片,特别可爱,真像他的妈妈。”
“我在想,我错过了岁岁的成长过程,这究竟是不是一种遗憾?”
虽然飞鹰听不懂,但它始终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
梁智泽继续说道:“不过我并不后悔,即使我再也不能为岁岁提供一个完整的家。”
“但我真的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了,和黄月华分开是我最好的决定。”
“飞鹰,你会认同我的选择吗?”
他蹲下身子,紧紧抱住飞鹰的脖子,在漫长的夜晚中,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飞鹰,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犬舍后,飞鹰钻进窝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梁智泽独自待了一会儿,随后回到宿舍,拿出纸笔,在信封上写道:
【这边的生活还算适应,还会停留较长时间。如果军犬有什么情况,请及时告知,勿念。】
他又写了一些关于家里的琐事,关心了几句家人,才将信件收进信封,准备第二天寄给西北的战友。
第二天清晨,梁智泽开始训练一只小马犬。
飞鹰则在一旁静静注视,偶尔也会看看那条小马犬。
小马犬却被飞鹰的威严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往梁智泽怀里躲。
梁智泽思索片刻,给它起了个名字。
“团团。”
团团听到新名字,兴奋地围着梁智泽转圈,还用嘴咬着他的手指,蹦跳不已。
梁智泽慈爱地看着团团,然后转向飞鹰说道:
“飞鹰,团团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这么喜欢咬我。”
第28章
飞鹰无力地趴在草地上,发出两声微弱的“汪汪”。
梁智泽的心猛地一紧,前所未有的焦虑涌上心头,他急忙跑到飞鹰身边跪下。
“飞鹰,你怎么了?”
飞鹰缓缓睁开眼睛,舌头伸出,仿佛在向他示意自己没事。
梁智泽的心却更加慌乱起来,立刻抱起飞鹰朝着疗养中心跑去。
然而他很快发现,飞鹰变得异常瘦弱,抱在怀里轻得不像从前。
“飞鹰!别吓我!”
梁智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疗养中心。
等飞鹰被推进检查室后,他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一直在默默祈祷飞鹰不要出问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医生终于从检查室走出来,看到梁智泽时轻轻叹了口气。
梁智泽捂着胸口,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飞鹰……怎么了?”
梁智泽跟着医生走进办公室,只见飞鹰正躺在检查台上,呼吸十分缓慢。
他满眼都是心疼,只能耐心询问医生的情况。
“飞鹰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它以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因为经常需要执行任务,但退役之后,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垮掉了。”
梁智泽想起今天飞鹰一直默默注视着他训练团团,难道它是觉得自己不再重要了?
医生接着说道:“它的身体早年受过太多损伤,骨骼已经非常脆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接下来的日子,好好陪伴它吧。”
梁智泽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双手无力地垂下。
他带着飞鹰离开疗养中心,回到了训练基地。
飞鹰始终紧紧依偎着梁智泽,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它依旧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小团团跑过来,用舌头轻轻舔着飞鹰的毛发。
梁智泽摸了摸团团的脑袋,却只是牵着飞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们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西街发生地震,需要立即前往救援,并保护和疏散小学里的学生!”
梁智泽瞳孔微微放大,迅速站起身来。
“岁岁!”
西街的小学正是岁岁所在的学校,怎么会突然发生地震?!
梁智泽来不及多想,立即准备出发,飞鹰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不忍心地揉了揉飞鹰的脑袋,对它解释道:“飞鹰,你在这里等我。”
飞鹰发出两声低沉的“呜呜”,像是在表达某种抗拒。
但梁智泽不能再让飞鹰冒险,他强硬地下达了命令:“飞鹰,听话!”
飞鹰这才停下脚步。
梁智泽强忍住内心的痛苦,收回目光,朝西街奔去。
此时的西街早已变成一片废墟,远处搭建起了临时救助站。
西街的居民已经被全部疏散,但小学因震感强烈,一半建筑已经坍塌。由于老师反应及时,许多学生成功逃离。
不过仍有一部分孩子被困在学校下面。
哭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气中。
梁智泽心中一颤,一边听从指挥疏散人群,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岁岁的身影。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听从指挥!”
第29章
“智泽,你有没有看见岁岁?”
梁智泽猛然转身,只见黄月华从不远处跑来,满身尘土。
一听到岁岁的名字,梁智泽的心猛地一颤,只能紧紧抓住黄月华的手臂才稳住自己。
“是啊,岁岁到底在哪儿?”
黄月华轻轻拍了拍梁智泽的肩膀,却无法用言语安慰他,只能说道:
“别担心,岁岁不会有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话音刚落,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投身于救援工作。
梁智泽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波动,随即也加入到救援队伍中。
“快来人帮忙,这里压着一整个班级的学生!”
黄月华和梁智泽闻声立即赶了过去。
靠近废墟后,他们隐约听到了一些稚嫩的歌声传来。
黄月华朝着那个缝隙喊道:“你们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吗?”
很快,一个颤抖但清晰的声音回答:“报告,我们班一共27个人,一个不少!”
梁智泽对这个孩子的镇定感到惊讶,尽管声音有些发抖,却异常坚定。
他安抚道:“孩子们不要怕,我们马上就把你们救出来。”
领头的孩子回应了一声,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我们4班一起唱歌,唱着歌就不害怕了。”
随着歌声越来越响亮,参与救援的士兵们深受触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余震何时会到来。
当光线逐渐照进废墟时,孩子们都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欢呼起来。
“我们得救了!”
“太棒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地面突然剧烈晃动,周围的人东倒西歪。
黄月华脸色骤变,大声喊道:“快把孩子先救出来!”
众人咬紧牙关,忍住摔倒的冲动,将孩子们一个个抱了出来,并迅速送往安全地带。
梁智泽却忽然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条红领巾露在外面——那是岁岁!
“岁岁!”
梁智泽二话不说跳了下去,踉踉跄跄地朝岁岁所在的方向跑去。
“智泽!”
黄月华回头看到这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伸出手试图拉住梁智泽。
可就在此刻,几名士兵将她拦住。
“要塌了,快撤!”
黄月华被两三个人拖走,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紧接着,“轰——”,眼前的废墟再次发生坍塌,梁智泽的身影瞬间被掩埋。
“智泽!”
她徒劳地伸出手,几乎痛哭失声。
“我的丈夫和孩子还困在里面,快去救他们啊!”
余震停止后,黄月华不顾一切地朝刚才的地方冲去。
然而此刻的坍塌比之前更加严重。
“黄营长,情况太危急了,生存几率很低,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孩子们转移出去!”
黄月华被这番话唤回了一丝理智,红着眼眶命令道:“派一小队先把孩子们送走,其他人跟我继续搜救被困人员。”
“汪汪——”
突然,一声狗叫吸引了黄月华的注意。
她回头一看,发现飞鹰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多处擦伤,牵引绳早已断裂,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汪!汪!”
它又叫了两声,黄月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拿起牵引绳,心中一阵酸楚。
“你是来找智泽的吧?”
第30章
飞鹰低着脑袋,在地面仔细地闻着什么,黄月华紧随其后,通过它的指引发现了不少被困的人。
最后,飞鹰停在了一个地方,对着那里大声吠叫,还不断回头看向黄月华,眼中满是焦急的神情。
“汪汪汪!”
黄月华立刻明白了飞鹰的意思,急忙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
“智泽和岁岁在里面,对吗?”
飞鹰急得原地打转,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黄月华看出飞鹰的状态不对劲,但此时她顾不上多想,拼命搬开碎石,只想尽快救出梁智泽和岁岁。
坍塌发生时,梁智泽迅速抱住了昏迷的岁岁,自己的背部却被巨大的石块狠狠砸中,疼痛让他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岁岁?”
梁智泽轻轻呼唤着岁岁的名字,期待他能有所回应。
幸运的是,岁岁终于有了反应,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岁岁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强烈的恐惧感笼罩着他,使他感到无比害怕。
“岁岁,别怕,爸爸在这里。”
一声温柔的呼唤让岁岁的思绪重新回归现实。
他颤抖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那个人,直到确认是真的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爸爸,这是梦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智泽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他分不清这气味来自自己还是岁岁,但他更希望是前者。
他用轻柔的声音安慰岁岁:“这不是梦,爸爸在这里,一定会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岁岁仿佛得到了巨大的鼓励,抽泣着说道:“爸爸,我们会死吗?不过我希望爸爸没事,不然妈妈会很伤心的。”
梁智泽依旧紧紧抱着岁岁,像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我们都不会有事,岁岁不要害怕。”
在梁智泽的安抚下,岁岁逐渐平静下来,反而开始和爸爸聊起别的事情。
“爸爸,你知道吗?你离开的时候,妈妈特别害怕,脸都白了,我当时也特别害怕,幸好爸爸你回来了。”
梁智泽只觉得越来越困倦,全身发冷,他喃喃地说:“岁岁,爸爸休息一会儿……”
外面的飞鹰急得直咬黄月华的裤脚,冲着里面用力吼叫。
“汪汪汪——”
黄月华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动作更加迅速了。
原本快要昏睡过去的梁智泽,忽然听到了飞鹰的叫声。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他还是听见了,隐约意识到什么,于是咬住舌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岁岁,爸爸不睡了,你给爸爸讲个故事好不好?”
岁岁听话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讲述着故事。
“从前山里有一座庙,庙里住着一个和尚……”
梁智泽无声地笑了笑,他真的非常疲惫,很想闭上眼睛,却无力地对岁岁说:
“岁岁,爸爸可能要食言了……”
他可能无法兑现陪伴岁岁长大的承诺了……
“黄营长,这里!”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突然照了进来,刺得梁智泽皱起了眉头。
“汪汪!”
这一次他没有听错,飞鹰的叫声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智泽,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把你救出来。”
第31章
黄月华在看到梁智泽和岁岁时,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深深的倦意取代。
大约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梁智泽和岁岁终于被救出,为了防范余震,他们立刻准备撤离。
梁智泽确认岁岁安全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这一放松,喉间便涌出了鲜血。
“智泽!”
梁智泽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感受到鲜血从喉咙不断流出,他试图抬起手抓住什么,却已毫无力气,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
“爸爸!”
“嗷嗷——”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梁智泽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在梦里没有宋立业的身影,一家三口与飞鹰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他每天接送岁岁上下学,飞鹰与岁岁相处融洽。
黄月华总是在家里准备好饭菜等他们归来,她每天都对他微笑,亲吻他的唇,对他说:“我们领证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丈夫。”
然而,所有美好的记忆最终化为碎片消散,无论他如何努力挽留,都抓不住一丝一毫。
他感到疲惫至极,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画面突然切换到疗养中心,医生看着飞鹰叹息不已,不忍心地告诉他:
“它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剩下半个月,接下来的日子好好陪伴它吧。”
飞鹰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梁智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无法留住飞鹰,只能强忍哽咽,不让飞鹰察觉出异样,对它说:“飞鹰,你没事,我们回家。”
飞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梁智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抱住飞鹰,他怎么承受得了飞鹰只陪伴了他短短十几年?
只剩下半个月了,梁智泽努力想要睁开那沉重的眼皮,他必须陪在飞鹰身边。
眼前浮现出一幅幅与飞鹰共同训练、执行任务的画面。
“飞鹰!”
梁智泽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黄月华和岁岁那满是担忧的脸庞。
岁岁瞬间泪崩,紧紧握住他的手。
“爸爸,你终于醒了!”
黄月华神色一喜,连忙说道:“我去叫医生。”
梁智泽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许久,才逐渐回过神来。
“岁岁,你有没有受伤?”
岁岁听到他的关心,眼神亮了一些,摇了摇头。
“爸爸,我没事。”
下一秒,梁智泽忍不住问道:“飞鹰呢?昏迷前我好像听到了它的声音,它现在在哪里?”
岁岁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但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回答。
“飞鹰在训练基地。”
话音刚落,梁智泽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岁岁见状吓了一跳,一把按住梁智泽的手臂。
“爸爸,你已经昏迷了十天,需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
梁智泽的身体猛地僵住,震惊地看向岁岁。
“我昏迷了多久?”
岁岁心疼地说道:“十天,医生还说如果送医再晚一点,爸爸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梁智泽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尝试起身,可脚刚落地,就因体力不支摔在地上。
第32章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嘶——”
“爸爸!”
岁岁被吓坏了,急忙想去扶起梁智泽,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济于事。
“爸爸,你快起来。”
梁智泽疼得满头冷汗,却依然咬紧牙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见到飞鹰才能放心。
“智泽!”
幸好黄月华此时带着医生赶了回来,看到梁智泽摔倒在地上,满脸担忧地连忙上前将他抱起。
梁智泽试图推开她的怀抱,虚弱地说道:“我要去见飞鹰!”
黄月华小心翼翼地将他重新安置在床上,然后转身看向医生。
“麻烦您了。”
医生点了点头,开始对梁智泽进行仔细检查。
梁智泽紧握着拳头,脑海中全是飞鹰的身影,虽然不想给医生添太多麻烦,但还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黄月华。
“告诉我,飞鹰现在怎么样了?”
岁岁看着他伤成这样还惦记着飞鹰,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生着闷气。
黄月华终于明白了他一醒来就要下床的原因,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飞鹰没事,它在训练基地过得很好,等你痊愈了再去看看它吧。”
梁智泽的眼眶湿润了,一直忍到医生检查完毕。
“梁同志背部受到撞击,内脏受损,能够这么快苏醒,身体素质确实不错,但仍有风险,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医生离开后,梁智泽直接掀开被子,坚定地说道:“我要办理出院手续!”
黄月华皱起眉头,抓住了他的手。
“飞鹰没事,相信我好吗?难道你想让飞鹰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梁智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黄月华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智泽,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请相信我。”
梁智泽声音颤抖地说道:“可是飞鹰等不了那么久了啊,它已经等了我十天,不能再等下去了……黄月华,你能理解吗?”
黄月华瞳孔微缩,下意识松开了手,却无法阻止梁智泽挣扎着起身。
岁岁看着梁智泽苍白的脸色和每一步都充满痛苦的样子,用力拉了拉黄月华的衣角。
“妈妈,你快帮帮爸爸啊!”
黄月华望着梁智泽倔强的背影,沉着脸走上前搀扶住了他。
“我送你过去。”
梁智泽下意识搂住了黄月华的脖子,这一次他没有抗拒,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离开医院。
他轻声说道:“谢谢。”
黄月华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梁智泽别过头,不再看她。
车子飞速行驶,很快便抵达了军犬训练基地。
一路上,车内的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连活泼的岁岁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
黄月华停下车,随后抱着梁智泽下了车。
来到犬舍门口时,他轻轻推了推黄月华的肩膀。
“放开我吧,我想自己去看看它。”
黄月华凝视着他片刻,知道劝不动他,只好把他放了下来。
梁智泽强忍着剧痛,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犬舍的门。
只见飞鹰蜷缩在窝里,状态明显不佳。
第33章
“叮叮!”
梁智泽拖着虚弱的身体向前迈了两步,却因体力不支摔在地上。
岁岁正准备冲过去扶他,却被黄月华牢牢抓住了手腕。
“岁岁别动,给你爸爸和叮叮留点独处的时间。”
岁岁指着脸色苍白、痛苦不堪的梁智泽,拼命挣扎想甩开黄月华的手,但始终没能成功,最后被她强行拉走。
“爸爸!”
黄月华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因为她害怕一旦上前,就会忍不住把梁智泽直接送回医院。
梁智泽几乎是爬着靠近叮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却又犹豫着不敢真正接触。
“叮叮?”
叮叮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低声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咽,然后主动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梁智泽的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止不住地滑落,声音哽咽着抚摸着它。
“叮叮,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叮叮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的诉说,仿佛这样的陪伴已经足够。
梁智泽轻轻摸着叮叮的头,一遍又一遍,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叮叮的状态不对劲,却无能为力,无法挽留它。
“叮叮……”
他将脸埋进叮叮的脖颈间,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它的毛发上。
“汪汪——”
黄月华听到叮叮的叫声,急忙跑了进去,发现梁智泽因为脱力晕倒在旁边。
叮叮焦急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岁岁立刻冲上前,满是担忧地喊道:“爸爸!”
黄月华没有丝毫犹豫,扶起梁智泽就往医院赶,但在即将离开犬舍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叮叮。
叮叮一直目送着梁智泽离开,随后才慢慢走出犬舍,消失在训练基地的尽头。
……
梁智泽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他甚至不敢让自己多昏迷片刻。
这一次他醒来看到的人依然是黄月华,而岁岁不在身边。
“黄月华……”
梁智泽说话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黄月华听到他的声音,赶紧凑近,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道:“智泽,你感觉怎么样?”
梁智泽摇摇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叮叮,带我去见叮叮,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它离开了我。”
黄月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选择骗了他。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叮叮也该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就带你去见它。”
梁智泽实在太累了,连睁眼都变得异常艰难。
“好,明天一早你就带我去见叮叮,别骗我……”
话音刚落,梁智泽便再次昏睡过去。
黄月华看着他心疼不已,帮他掖好被角,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梁智泽每次都想就这样沉睡下去不再醒来,可每次梦里都会出现叮叮,无论是小时候的叮叮,长大后的叮叮,还是年老的叮叮。
叮叮总是会舔舐他的脸颊,朝他叫唤两声,接着画面便切换到他们在训练场上的场景。
“叮叮!”
梁智泽猛地睁开双眼,此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蝉鸣声在烈日下此起彼伏。
他却不知为何感到无比心慌,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叮叮!”
他掀开被子,不顾一切地从床上下来,即使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叮叮,你等等我。”
第34章
梁智泽披着自己的外套,竟然没有被医护人员察觉,就这样顺利地离开了医院。
他拦下一辆板车,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车主,恳切地说:“麻烦您送我去军犬训练基地。”
虽然板车速度不快,但行驶平稳,至少不会让他的伤口因颠簸而裂开。
好在医院离基地不远,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
烈日下,梁智泽能感受到后背伤口隐隐作痛,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然而,当他走到犬舍门口时,却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飞鹰?”
犬舍里已经不见了飞鹰的身影,他开始焦急地逐一查看每个犬舍,可始终一无所获。
“梁同志,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到战友的声音,梁智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看向对方。
“你有没有看见飞鹰?”
战友这才明白梁智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阵酸楚。
“飞鹰昨天就走丢了,我们本来打算告诉你,可是黄营长不让,说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受到刺激……”
“哎,哎,梁同志!”
梁智泽捂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每当狗狗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就会独自离开,找个地方等待死亡……
梁智泽觉得飞鹰一定是不想再拖累自己,才选择悄悄离开。
“飞鹰,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在四周拼命寻找飞鹰的踪迹。
“飞鹰!”
他的嗓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可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想和飞鹰见上最后一面。
梁智泽突然想起那天他们在河边的情景,立刻朝河边跑去,即使伤口撕裂,鲜血浸透了衣衫也毫不在意。
“飞鹰!”
高大的芦苇丛中,梁智泽艰难地行走着,脸色惨白如纸,风一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窸窣……”
他听到从芦苇丛另一边传来的声响,赶紧朝那边赶去,嘴里不停地呼唤着:“飞鹰!”
“汪汪——”
忽然,一条高大的马犬拨开芦苇丛朝他奔了过来。
梁智泽眼中噙满了泪水,跌倒在芦苇丛里,哭着将飞鹰紧紧抱住。
“飞鹰,还好我这次没来晚!”
飞鹰兴奋地蹭着他的脸,但随后又不断围绕着他打转,似乎充满了担忧。
梁智泽知道它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反而笑着安慰道:“飞鹰,我没事儿,别担心。”
“咱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他尝试起身,却发现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直接摔在地上。
“呜呜——”
飞鹰冲着他发出难过的叫声,眼眶里含着泪水。
梁智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索性躺在芦苇丛中,抚摸着飞鹰,耳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
“飞鹰,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飞鹰趴了下来,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发出了低沉的“嗷嗷”声。
梁智泽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但他始终不愿闭上眼睛,手一直轻轻摸着飞鹰,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疲惫,缓缓合上了双眼。
第35章
梁智泽经历了一场梦,他梦见自己迟到了,飞鹰已经离世,尸体被苍蝇环绕,他甚至没能见上飞鹰最后一面。
他的伤口崩裂,倒在芦苇荡中,是一位过路的老农把他送进了医院。
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一段是梦境。
但无论怎样,他心底明白,飞鹰已经不在了。
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
“智泽,你醒了。”
听到声音,梁智泽的眼眸微微一动,看向了红着眼眶的黄月华。
她想伸手触碰梁智泽,却迟迟不敢,只能带着愧疚对他说:“对不起……”
梁智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滑入枕头之中。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自己连飞鹰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为什么?
“爸爸,你没事吧?”
岁岁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梁智泽只是无神地看了他两眼,又陷入了沉默。
岁岁急得想去拉住他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不敢打扰他。
黄月华将一个骨灰罐放在桌上,虽然很轻,却重重地敲击着梁智泽的心。
“飞鹰的骨灰,我帮你火化了。”
梁智泽把头转到一边,沙哑着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没怪你。”
他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醒来……
这次梁智泽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慢慢好转。
他把飞鹰的部分骨灰做成项链挂在身上,剩下的埋进了墓地。
这天黄月华做了很多菜,庆祝梁智泽出院。
梁智泽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摸了摸飞鹰的头。
“谢谢。”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告诉她们,他要离开了,但他会留下一封信,飞鹰他也会照顾好,只是这个家,和他再无关联。
黎明时分,梁智泽给她们母子俩留下了一封信,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家。
可他没想到,在火车站,他竟遇到了黄月华和岁岁。
岁岁跑过去抱住梁智泽的大腿,揉了揉已经红肿的眼睛。
“爸爸,我真的舍不得你。”
黄月华也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梁智泽不知道她们怎么会知道他今天离开,但即便她们阻止,他也会走。
可黄月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一路顺风。”
梁智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你们不是来……阻止我的吗?”
岁岁懂事地点点头,说道:“爸爸,我和妈妈都想明白了,不拦你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梁智泽蹲下身抱住了她,温柔地安抚:“爸爸不会不要你的,岁岁乖。”
她们母子俩一直送他上火车,黄月华最终还是没忍住,牵住了他的手。
“还会回来吗?”
梁智泽转过身,朝她笑了笑,说:“会的。”
火车缓缓启动,黄月华松开了手,亲手放他离去。
“我会一直等你的!”
岁岁也用力地朝他挥手。
“爸爸,我会每天给你写信的!”
梁智泽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
他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阳,心中充满光明,他这一生都将献给祖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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